“你也知道我向来是守规矩的，我记着那天辅导员明确和我说了不可以请假，不然这堂课我算你分，我辛辛苦苦当了这么久的班长，要是因为挂了一个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课，各种好处都没了，多不值得呀。”
“然后那天我就去了，那时候我才大一，你应该还在高中摸爬滚打呢。”
张天奇说着翻了个身，接下来的话语，黄昊能明显的感觉到比之前要更近了几分。
“那天天气阴沉沉的，整天都在下着小雨，天气挺冷的，那段日子我身子骨还不好，可能没有记错的话，当天好像还发了烧，不过为了那几个没有意义的学分，我还是去了那堂水课。”
“往常而言的话，那堂课是五个班级的学生一起去，那天我挑了个后排的雅座——就是你们上大物那最后面那几个坐着特别舒服的位置，很早很早的就坐下，我向来是看不下去文字的，索性就盯着播放电影的屏幕发呆。”
“然后我就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等啊，等啊，等了很久很久，一直等到大约上课的时间，教室里面只来了往常五分之一的同学。”
“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，我当时就想，卧槽，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少啊，老师，怎么不出来管管呀，还有没有规矩了。”
张天奇说完这话，自嘲地笑了一声，从侧身转为平躺，原本有些不太均匀的呼吸，变得平和起来。
“你听我这想法，是不是多少沾了几分傻B。”
这话黄昊可不敢乱接，张天奇这小子今天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，或者说是长久以来积压下来的东西，因为某件事情爆发了。
“当时我就坐在椅子上发呆，满脑子全是这个问题，还有没有人守规矩了，一个来的人都没有。”
“我就这样想着，然后那天老师也没来。”
“然后我就觉得又挺合理的，毕竟马上就是五一假期了，老师也是人，只要脑子正常，估计也不会愿意坐在教室里看着一群大老爷们搁那上课。”
“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那种明明制定好的规则，却无人遵守的违和感，这与我过去18年的人生完全相悖。”
“可是相悖又怎么样，这一切还是发生了，那半堂课我想了很多很多，从最开始被灌输的理念，到我长此以往坚持的原则，一直到那天的那堂课，我意识到很多东西和我想象的都不一样。”
“这样想着想着，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，我开始怀疑规则本身的对错，开始怀疑规则制定的原因，开始怀疑规则的制定者。”
“一直怀疑道我为什么要遵守规则？”
“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想法，学校有学校的规则，社会有社会的规则，意识到这样的想法过于激进之后，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，我开始思考，那些本身毫无意义的规则，到底是否有遵守的必要。”
“顺着这个思路一路摸索下去，我越来越感觉过去的自己像一个傻B一样，然后我的心里就萌生了一个过往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想法。”
“如果我尝试跳出这个规则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张天奇的情绪非常高昂，黄昊感觉当时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时候也是这种情绪，极度的亢奋。
“然后紧接着就会恐惧啊，毕竟跳出规则这件事情本身是需要勇气的，当时我就在想，要是老师突然发大病，回到教室点一波名会怎么样。”
“然后我就会开始期待，要是老师真的出现，把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全都抓出来……我是否会真的觉得高兴呢？”
这句话前后的情绪完全不同。
“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逃了那堂课，对吧。”
“对，那天我没有带伞，赶上下课铃打断一切思绪，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就往出狂奔，所幸雨下的不大，我就在雨里面疯狂的奔跑，把过去束缚着我的一切，全都在雨水里冲刷干净，那时候我感觉轻松极了。”
故事到这里，应该就迎来了尾声，类似这样，因为某件很小的事情突然产生对人生的思考并没有太多考究的意义，黄昊也全当听个乐子。
“所以从那之后，你便开始找规则的漏子，思考着什么规则可以遵守，什么规则没必要遵守，开始找规则本身的意义，然后归根溯源去做事。”
“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，不过这样随心所欲却不逾矩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。”
“最后呢？”
“最后和我想的差不多，老师，真的发大病回到了那堂课上，把所有没去课的人名字全都记下来了，然后大一的第二个学期，我不可避免的挂科了，挂了一个根本没人在意的选修，你说是不是蛮好笑的。”
张天奇笑着说，他这话语里可一点自嘲的意味都没有，反而是在赞叹自己的英明。
黄昊感觉到些许的扭曲，黑暗让他感到不适。
“要是何天光那小子犯虎，你这故事我就讲给他听。”
“整的行，这次合唱比赛结束之后，我应该就要出去实习了，到时候班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学长？”
“啊？”
“我们这次比赛是不是注定拿不到名次啊？”
黄昊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其他的事情，身后的那个人，身体似乎僵硬住了，空气跟着凝滞起来，感觉又过了很久，身后才又传来张天奇那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话语。
“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，你们尽力，我也努努力，最后啥个情况，谁说的准呢。”
张天奇的话已经把意思说的很明显了，黄昊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。
困意席卷上来，黄昊很快就陷入了梦乡，在迷迷糊糊当中，他似乎还听见张天奇对他说了很多话，有带着笑的，有带着哭的，这些话语全都融入到他的梦乡当中，将原本的幻梦化作虚假的现实。
一直到这，现实彻底变为梦境，他才被初晨的太阳惊醒。
“醒了，替你请好假了。”
